清晨，重慶市開州區雪寶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，霧氣還未消散，38歲的王雷便帶著村民來到了科研基地的大棚。他們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出三年生崖柏苗的育苗杯，將其逐一放到棚外的車廂中。幾天后，這些崖柏苗將在貴州省畢節市威寧縣的草海畔扎根。

崖柏，是歷經地球億萬年變遷的活化石，被譽為“植物界大熊貓”。1998年，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宣布崖柏野外滅絕。1999年，中國植物分類學家在雪寶山再次發現了崖柏的分布群落，數量不足1萬株，為極度瀕危狀態。崖柏在雪寶山被發現后，保護工作逐步開展——2002年，重慶開縣雪寶山市級自然保護區成立，并于2012年升級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。

20多年來，一群像王雷一樣的青年人扎根雪寶山，人工繁育崖柏300萬株，野外回歸75萬株，還開發出一系列崖柏香料衍生品，不僅扭轉了崖柏的極度瀕危狀態，也讓古老的崖柏散發出“青春”的氣息。

開州區溫泉鎮樂園村崖柏繁育科研基地。蔡松余攝

科研攻關，種群數量不斷擴大

為摸清野生崖柏“家底”，重慶雪寶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事務中心主任楊泉帶領隊員，走進森林深處，行走在懸崖峭壁，露宿在山澗野外，足跡遍布雪寶山的每一個角落，為7000余株野生崖柏逐株掛牌建檔，并持續跟蹤其生長狀態。

可接下來的一個狀況，讓大家都傻了眼：崖柏連續三年不結果，沒有種子進行繁育。

于是，楊泉帶領團隊聯合中國林科院展開科研攻關，嘗試扦插繁育。一開始，枝條生根寥寥無幾。通過不斷調整方式和藥物配比，扦插苗成活率達到25%。再通過一年又一年改進技術、總結經驗，2019年該技術終于成型，扦插苗成活率超90%。

張光箭在實驗室觀察崖柏花蕊。周小平攝

破解崖柏人工繁育的“密碼”后，基地開始進行大規模扦插。時至今日，300萬株扦插苗已形成“活體基因庫”，75萬株崖柏苗回歸至懸崖絕壁。

這幾年，保護區又創新性開展了崖柏遷地保護及適應性研究項目。王雷化身“送苗隊長”，護送一批又一批的崖柏幼苗到云南、寧夏、內蒙古、西藏、山東、貴州等全國13個省區“安家”。前不久，這些地方陸續傳來佳音：崖柏苗平均保存率在70%以上。

王雷（右）和同事測量崖柏在山東長島的生長情況。受訪者供圖

引領帶動，守護者越來越多

“劉叔，采穗條要像理發，只取下面三分之一！”4月，開州區溫泉鎮樂園村200畝崖柏繁育基地綠意盎然，35歲的蔡松余化身“植物奶爸”，正指導村民扦插育苗。

在這個團隊里，既有楊泉、張光箭等在山里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前輩，也有入行不久的蔡松余、吳浩等90后。隨著年輕人的陸續加入，保護區10人科研團組建完成。但守護崖柏的，遠不止10人。

蔡松余拍照記錄崖柏生長情況。周小平攝

“以前掄斧頭砍樹，現在拿剪刀‘接生’。咱如今這手藝，給植物當‘月嫂’夠格吧？”村民劉定成舉著修枝剪打趣道?！懊磕暝诨卮蚬?，勞務費能掙3萬多，還順便學了門技術。村民們都很稀罕崖柏，把它當成寶?！眲⒍ǔ烧f。

雪寶山保護區有四個崖柏繁育基地，這里也成為帶動周邊發展的“綠色引擎”?！?20余名村民在基地季節性務工，我們每年支出的勞務費用超300萬元?！睏钊嬖V記者，保護區還將周邊小學打造為鄉村自然教育試點學校，把自然教育元素融入校園文化。

“同學們，這是雪寶山的‘原住民’，曾經非常珍稀瀕?！?月中旬，在開州區滿月鎮甘泉村崖柏繁育基地，周李萍的“崖柏新語”課堂迎來新學員。這位85后自然教育導師，將崖柏的“重生”故事化作生態文明的啟蒙課，在幼小心靈中播撒下綠色的種子。

周李萍為小學生們講述崖柏的“重生”故事。受訪者供圖

挖掘價值，讓古樹煥發“青春”

保護和利用的平衡，是崖柏“重生”的關鍵。

跟著科研團隊隊員的步伐，記者走進保護區崖柏綜合利用研究實驗室，只見一排排棕色小瓶呈現在眼前。張光箭拿起其中一瓶，滴一滴到手背，均勻抹開，一股濃郁的崖柏香撲鼻而來?！?0斤葉片才能萃取10毫升精華，可寶貝了?！睆埞饧榻B，在去年召開的重慶國際友好城市合作大會上，重慶市政府向來自31個國家的48個友好城市代表贈送了雪寶山保護區研發的崖柏精油產品。

崖柏香料衍生品。王雷攝

崖柏樹體通直，木材堅韌芳香且不易腐朽，其葉片和木材中含有多種有益成分，具有獨特香味，潛在藥用價值巨大，可作為高端香料植物或藥用植物開發利用。在保護崖柏的同時，該團隊已開發出護發素、洗發水、面膜、純露、洗手液等10余種崖柏精油產品，并注冊了60余個衍生商品商標。

“接下來，我們爭取選育出葉量最高的樹種，并大面積栽種，以探索崖柏生態價值轉化路徑?！睆埞饧f道。

夕陽西下，繁育基地的智能大棚自動亮起補光燈，數百萬株崖柏幼苗在暖光中舒展枝葉。這支平均年齡37歲的團隊，有著一個共同的夢想——讓崖柏走向全國各地、參與守護的人越來越多、產生的價值越來越大，讓古老的崖柏越來越“青春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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